2009年8月26日星期三

“风景:我不想把他们看成物” 杜庆春

风景:我不想把他们看成物
————克莱尔·德尼的《干得漂亮》
当镜头在军歌声中摇过绘画。我们看到黑人女性在舞厅灯光的闪烁中起舞,美丽但是冷,慢慢地几个法国海外军团的士兵在女人中间出现。一个打电话的中年男人在异国的环境中连续地说着“吉布提,吉布提……”,外面是白色的阳光。火车上的非洲人驶过荒凉的原野,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开始了一次震惊的旅行。
法国女性导演克莱尔·德尼(Claire DENIS)是这次旅行的始作俑者,虽然在影片中她假借了德尼·拉旺这个显身的回忆者。我在影片结束之后,知道导演是一位女性,这种震惊无疑被加倍的放大。《干得漂亮》(BEAU TRAVAIL)这部影片对于我来说,它不是一部风格史上的法国影片,更无法想象是一位女性导演的作品,而且是如此谈及自己这部作品的女性导演的作品—— “我在一个体现塑性叙事的影片中看到了我自己”。
虽然,我极力地提醒自己,导演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避免使男性身体物化上,但是仍然被影片对人和物同等冷静观察所震惊,这一来自安东尼奥尼,并在维姆·文德斯那里延续的传统在一位女性的目光里再次呈现出来。克莱尔·德尼无疑有着自己的创新,交替使用的舞蹈性场面的大幅度增加着情绪饱和度和冰冷中的潜热,这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舞蹈本身,在这些仪式化场面中的肉体群落,不仅成为美感的体现,而且压抑着欲望,在某个角度你可以说积累着欲望。但是,人和环境一起成为了风景本身,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个风景,甚至你感到了这些风景的温度和欲望,其实它们已经是一道风景而已。
在本杰明·布里顿的歌剧声中,舞蹈着的士兵们的男性肉体,对荒原中的人,人与人肉体的接触和冲突进行高度的注解,在这些注解的目光中,我渐渐地拒绝对银幕上人体性别的认同,我只想说他们是中性风景,而我也是中性的。就是在这些极冷又是极热的呈现面前,导演在性别意义上对两性差异和鸿沟进行了一次灭绝。我所以不敢想象这是一位女性导演的作品,或者我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完全可以放弃性别的立场。而那些士兵们是否存在着同性恋更显得极不重要。
《干得漂亮》对法国驻吉布提的海外军团的日常生活进行显微手术一样的观察,枯燥而美感十足的训练、静默中专致到渐生诗意的熨衣、小号声中的大理石般的葬礼以至于夜里在市镇灯光明灭的街头的逡巡都被记录无余,另一方面影片利用舞蹈性场面进行抒情化的注释。在这个同时,导演仍然构筑着一个“异国集体”的社会化生活的空间,那些市镇和那些注视着修路的士兵们的目光一起将一个极端对“人”的观察,在一些缝隙中解除了彻底的封闭性。
影片在主人公自发性的独舞中结束,舞厅空无一人,只有他和镜中的自己,我知道还有导演在镜头后面射进来的目光。当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我抚摩自己的脸,肉体还是有温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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